我到家时，儿子坐在书桌前支着下巴无精打采的，不由我奇怪：“咋了？”儿子扭脸看看我，并不搭腔。“哪儿不舒服么？”我问。平时他可不是这样的，一见我下班就拥过来啰嗦个没完。但这次，他却头也不回摇了摇，“老爸，你上司过生日你送他啥礼物呀？”这样的问话不由我一愣，旋即就脸不红但心狂跳不已地表白：“啥也不送！”尽管我清楚地记着局长的生日，且还十分精心地……但我并不想对我家儿子说这些，毕竟他还是孩子，那些我“想得开”的事儿，还不愿让他幼小的心灵也“想得开”。
“咦，问这干啥？”我问。我相信我家儿子绝不是出于好奇随便问问，我甚至猜可能是他的课代表或班长什么的过生日，便开导他说：“同学之间是不能和大人的同事相提并论的……”“如果不是同学，是老师呢？”他忽问。不由我又一愣。说实话，这样的问题我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对他说。
儿子的眼一直盯着，等着我给他“说法”。
我说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……
我说老师是传道授业解惑的……
我还要说，儿子烦了，“这些我都知道，我在问你老师过生日，送啥好啊？”那一刻，我想避开他的眼神，目光却在从贴满他美术习作的墙壁上扫过的瞬间，“你可以画幅画，写上祝福的话送给老师呢！”我为自己的“灵感”而欣喜，笑说。“这样行吗？班上好些同学都准备花百十元买礼物送他呢。”儿子迟疑。“甭跟他们学。”我说，“我相信你这样的礼物也许是你们老师最想不到的，”顿了顿，我又说，“也将是最喜欢的。”
虽然在对我家儿子讲为什么他的礼物将是老师“最喜欢”时我没看时间，但我足足费了有吸三枝烟的时光，才得到他一句：“那我试试吧。”“不是试的问题，而是一定行！”我鼓励。“好吧。”儿子说着，拿出彩笔开始了构思与创作。
儿子认真的样子让我会心地笑着从房间里退出来并顺手轻带上了门。但在我对平素就粗声大气的我家老婆示意“小声点儿”时，她一脸迷惘地瞪着眼问：“咋了？”“咱儿子正给老师做礼物呢！”“做礼物？”她不解。我把事儿跟她一说，“你这不是在害孩子么！”她嚷嚷。“啥话嘛！”我莫名其妙。“你还时不时想让人给送个‘实惠’呢，咋能让咱儿子……”她说。“你忒俗气，人家毕竟是老师呢。”我忙轻声打断她的话。“老师也是俗人呢。”她说，“上次那人托你办事送的那些东西还都在阳台上，你让咱儿子给老师送去多大方呀！”“咱儿子小小年纪……再说，老师毕竟是……”“随你好了！”许是不愿听我啰嗦，我家老婆气鼓鼓打断了我。
次日。儿子兴高采烈而归，说是老师最欣赏他的“礼物”。“你看你看，老师的水平就是不一般吧？”我高兴，冲我家老婆说。她撇嘴，无话。谁知，再一天，儿子却哭丧着脸回来说老师明天不让他上课了，原因是他作业错了个标点，让他反省一天。
错个标点就反省一天？以前错三五个字也没这样啊！我不信，猜想肯定是老师批评他时顶嘴或其他什么原因，独独没想我家老婆在一边想到的，“你看你看，说你不相信，应验了吧？”看着我家儿子，瞥了我家老婆一眼，不由我长叹。不过，我不信会是“礼物”引起的，便决定跟儿子到学校走一趟。
“前几天刚表扬过你儿子，他就骄傲了！”老师一看到我，就说开了，“省略号六个点儿，他只点了五个，你说他多粗心啊！”“是啊是啊。”我随声附和，赔笑说，“不过为这让他反省一天，是不是有点儿……”“对你儿子要求严点儿你不愿意啊？”“不是、不是！”看着他一脸不高兴，我忙说。
记不得老师后来又说些什么，只记得我除了“是啊是啊”赔不是，再没说什么。但临走，老师忽换了和善面孔说：“你儿子画得真好！”“谢谢您夸奖。”我受宠若惊。“也得谢谢你——你儿子的‘礼物’是最独特的了。唉唉，本来我没张扬的，可这帮孩子竟把我这穷教书匠的生日记住了，你看，送烟酒的，送……好吧，既然家长来了，就让他上课去吧。”
千恩万谢领着儿子从办公室出来往教室去，他忽“咦”一声，从地上拾起个纸团，抻开，举在我面前说：“老爸，看我画的画！”
那一刻，我真不知该对我家儿子说些什么。
微信扫码查看本文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