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已经睡了,昏黄的灯光溜进梦里来,就醒了。我没有开灯,也没有起身,但是我知道我醒了。我看着窗外阳台上的防盗网爬着的一架绿萝,像极了2014年暑假我锅里的空心菜。
2014年的暑假,这辈子最后一个暑假,没有像之前一样找个地方做暑期工。我来到了广州,因为那时候的广州有那时候的她。她先我一年毕业,已经上班了,我闲来无事,便承包了一个光荣的任务——洗衣做饭。
在我真实地握上锅铲之前,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本正经的学炒菜是什么模样。我想象着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,想象着自己会手足无措的样子,局促又局促,踌躇又踌躇。又给自己打气,毕竟没吃过猪肉,还见过猪跑嘛!在家帮着烧火的时候,总看着家里人炒菜,想想,依样画葫芦再走一遍程序,也不会太难吧?可是操作起来,却真是百闻不如实践。
在网上临时凑齐电磁炉,锅,锅铲,菜刀;又在店里补充了锅碗瓢盆,柴米油盐葱蒜姜;砧板是现成的,仿佛就等着我这块肉往上凑;油烟机也是现成的,吹来了我这一股东风;于是便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了。
既然不得不发,那就发吧!
下午四点我便早早地来到菜市场,原因无它,就是想找找看,什么菜看起来比较好做,不太考验功夫——最重要的是我脑子里还残留着家里人做这菜的影像资料。这可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,反正在逛了一圈之后,就觉得两个不行——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。可是总得弄点东西下锅吧?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,况我门外汉乎!我也忘了最后买了什么菜了,但是一定有空心菜。因为我当时就打定了主意,买便宜的,万一弄砸了,也不糟蹋钱。
(插句题外话,在后来和朋友提起做饭的时候,我总说,做饭最难的不是炒菜,而是买菜,因为天天做,天天在菜市场转悠,时间久了,似乎都腻了,真不知道买什么才好。)
买好了,回来坐在客厅里择菜,这个我是在行的,在家的时候没少干这个活,像剥毛豆,撕豆角,削土豆,择韭菜等等都是信手拈来。切菜就不是那么听话了,按规矩来,不同的菜都有不同的切法,到了我这里,哪里懂这么多?无非都是切的尽量大小一样,厚薄一样而已。一阵忙活下来,一身都是汗,简直比打了场篮球还累。
切好洗好菜,再把蒜、辣椒这些佐料准备好,都放在盘子里,把油盐这些准备好,看着还挺顺眼。把锅洗干净,架好电磁炉,倒点油。看看,好像油有点少,加点;看看电磁炉,火好像有点小,加点;看看,油好像又少了,再加点;看看,油沸了,把菜倒下去。之前就知道,空心菜没料,一大盆下去,出来也就盘子里一点点。聪明如我,早准备了一大盆,全倒进锅里,堆积如一座绿色的小山,翻身都翻不过来。这可急坏了我——下面的不会烧焦吧!于是一面把火调小点,一面用锅铲和筷子手忙脚乱地翻着菜。等了挺久,发现这菜还是没多大反应,更别说烤焦的事了。管它,加火!接着给它翻身,想着加点水是不是会好点,又加点水。哈哈,终于把这座小山给压到锅底了。空心菜也开始慢慢没那么绿了,看着有点像家里人炒出来的效果了。于是加盐,尝尝,有点淡,加点;看看,有点干,加点水;再瞅瞅,火候还差点,再加点火;哎呀,边缘有点干巴的迹象,关火来不及,直接一把把锅给端起来了,减火;再看看,好像没什么油星,加点油吧;尝尝,好像淡了点,加点盐;再尝尝,好像差不多了;瞅着快熟了,把辣椒和蒜都放进去,用锅铲一顿乱翻;最后出锅前尝尝,再加点辣椒,放点盐;等几十秒,端起锅往盘子里倒。用筷子扒拉扒拉几下,嘿,还有点人模狗样的!想想,让我一个强迫症晚期的人做菜,容易吗?能不折腾吗?
做完空心菜,又开始把刚才的程序来一遍去折腾其他菜了。
等六点她和同事回来,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个菜,看着还不错。
“哎呀,你是不是忘开油烟机了?好大的烟味。”
“哎呀,林世昌,你是不是忘了做饭了?”
“啊?”
尝尝,她们说,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饭!我说是,她们说不信。不管是真的还是安慰我,总之,万里长征第一步算是跨出去了,从此头也不回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。
慢慢地,我的锅里也多了些其他菜,像土豆,鸡蛋,辣椒炒肉,猪耳朵,鸭子,虾米,洋葱,韭菜,豆角,荷兰豆,毛豆,鸡翅,鸡块……也慢慢放开手脚,什么都敢尝试一点。慢慢地,不再慌慌张张,不再忘了开油烟机,不再忘了做饭,在炒菜的间隙还可以用球衣擦擦汗,给她们发两张做菜的照片。
然后我就成了标准的家庭妇男了,她们上班,我就上午洗着两个人的衣服,下午做着几个人的饭,每天在她们下班回来打开门的时候,能够看到桌子上放着几盘菜,就算完成任务了。我想,不管菜做得如何,每天下班回来就有饭吃,也挺幸福的;每天做顿饭,等着她们回来,也算是件快乐的事吧!
现在,我和她分开已经一年多,她也已嫁作他人妇了;那些朋友也再没有见过面,基本断了联系。
或许注定是这样的结果,毕竟,锅里炒的是空心菜。
我也已一年多没炒过菜了。
2016.06.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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